煙花三月

之前說過，是因為小克畫過，才有興趣看一看李碧華寫的《煙花三月》。一看就不得了，三天把三百多頁的書看完，哭得很厲害，從沒試過這樣。

書的上半部講袁竹林婆婆的身世，十多歲被騙去當慰安婦，期間身體心靈都遭到永久性損害，不能生育，不吃安眠藥不能睡覺。之前和之後跟過很多很多個男人生活，她一再強調，我不是亂搞男女關係，只是為了生計。作者問她，除了希望日本向她賠罪，可有甚麼心願，她唯唯諾諾說，想見見廖奎。

廖奎是她廿多歲時帶著養女認識的男人，正直，有文化，他不介意她的過去，只道她也是受害者，他全心愛她，也愛養女小毛，只是時勢不容人，二戰後的中國，不比戰爭時好，單是文革，破壞了多少好家庭，他們也是其中的受害者。廖奎當時受了冤，被發配東北，自己也沒有得吃，但女兒總要吃，只好與袁竹林離婚，著她找個好男人照顧他們。也不知道，結果一別就是三十八年。

袁竹林婆婆不識字，一直告訴作者，他叫廖葵，但兩個人這輩子還有一點緣份，中國人那麼多，得熱心人相助，竟然，竟然也真找得著，然後就是「中國近代最惆悵的重逢」。不見三十八年，三個人（包括一直很掛念這個好爸爸的養女）一見面就是哭個你死我活。廖奎有自己的家，腿又廢了，想跟她們走，又不能把家放下，袁竹林也不要留下，聚了三天，只能無聲地回家去。看到這裡，我就不斷哭不斷哭，心很痛，兩個人這麼相愛，這麼難才能見面，為甚麼還要分開。

重逢，原來是另一次別離，也是此生最後一次重逢。往後的日子，因二人都窮，袁竹林心裡也知道他有家，只有一次通電話，叫對方保重，多活幾年。

李碧華說，也不知道幫助他們相逢，是不是對的。

情深緣淺，這個故事一直在纏繞著我，聽過多次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，都不及這個。但在中國大陸，或者全世界，有多少對這樣因為國家政制而被分開的愛侶，甚至一別，這世不再有機會相見。

能夠自由地相愛，已經值得珍惜。